人这辈子，该去一次敦煌

从敦煌市区出发后不久，绿色就基本遁迹，偶尔有几丛沙棘草，也被烈日熏烤的面色惨白。

开车走在一望无际的省道上，一不小心就能飙到160以上，时速一旦降到100以下，你会感觉自己在龟速前行。即便坐在吹着冷风的车里一路狂奔，仍然会有此路绵绵无绝期的无力之感。

在这里，时间即便没有停止，至少也被放慢了。

两千多年前，手持旌节的张骞就是由此西行。为了联合月氏、乌孙，往返于这九死一生的未卜之旅。

卫青、霍去病、陈汤、窦宪等重臣名将在此策马，身着铁甲，手擎汉旗，与匈奴铁骑反复厮杀，最终将“犯我强汉者、虽远必诛”的口号烙进死敌的心坎，也融进国人的血液。

还有东汉的耿恭家族、西晋的索超、唐朝的张义潮……一代代的开边、戍边名将和他们未曾留下姓名的子弟兵卒用血肉之躯和累累白骨，打通、守护了这条通往西域的道路，开拓了我国万世千秋的繁荣。

当我脑海中闪过这些将士的身影之时，车上正好放着一首《victory》，用歌友的话说：听这种歌，你会有骑上家里的土狗上战场的冲动。

恰逢此时，一段残缺的汉长城出现在视野里，那些脑海中闪过、之前只是在书本里存在的人物，忽然变得如此鲜活。

他们披坚执锐，握戟持刀；

他们西面而立、眼神坚毅。

他们唱着：岂曰无衣，与子同矛；

他们唱着：悲歌可以当泣,远望可以当归；

他们唱着：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

这一刻，我怎能不热泪盈眶！

“桃饱杏伤人，李子树下埋死人”，小时候我妈老给我讲这个道理。《食经》说："味酸，大热"，"不可多食，生痈疖，伤筋骨"。大概意思就是李子吃多了会流血生疮。

我向来不喜吃杏，因为阿甘的妈妈也说过：生活就像一盒杏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甜的还是酸的。但敦煌的「李广杏儿」，全是甜的！即便是那些个小青皮的杏，都能甜到心坎里去。

敦煌是瓜果福地，我去的季节，葡萄还没成熟，正是杏儿称王称霸的季节，大道旁的果园里随处可见，大街上的水果摊也摆在最明显的位置。奉劝后来者，不要轻启朱唇，否则势必成瘾。最终难免：日啖杏儿三百颗，不辞长做敦煌人。

不过，我本身就成了血粼粼的教训。

在敦煌的第一天，白天吃杏儿，晚上去敦煌夜市吃烤羊肉串，那家店老板的女儿长得实在可人，让人忍不住多坐一会儿，那家店的红柳烤串实在好吃，让人忍不住再来一串儿……

于是，忘却了时光的飞逝，一顿夜宵，硬生生的吃成了早餐，直到凌晨五点方才散去。

醒来洗澡的时候，打上洗发水，洗的酣畅淋漓，等泡沫清洗干净，睁开眼时，浴室里像是凶杀案现场——满地鼻血！！！惊悸之余喃喃自语：杏儿与羊肉不可得兼，古人诚不欺我也！遂暗下决心：不吃杏儿，少吃羊肉。洗完澡出来，下意识的从桌子上拿起一颗杏儿，塞进了嘴里。于是，第二天的食谱，又重复了昨天的故事。

在敦煌的几日，每天如此，流着鼻血，肿着腮帮子，高声喊着：放开我，我还能吃！

但凡旅游城市，总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。

有的强在自然景观，人文景观多为商业利益驱使，短时间内牵强附会的堆砌成景；有的强在人文景观，自然风光又略逊风骚，想靠人工复刻大自然的造化之奇，力有不逮者多。

而敦煌两者兼具，人文和自然景观并驾齐驱，难分伯仲。

自然景观，如雅丹国家地质公园、鸣沙山、月牙泉，看上去让人忍不住怀疑冥冥之中确有神鬼存在。

他们以风为刀，以水为锉，以日为炉，以月为淬，以整个大地为呈现艺术功底的模板，用百万年的绝妙思考构思，百万年的大刀阔斧塑形，再用百万年的精雕细琢打磨。

他们永不满足，永不停歇的修改完善手中的大地，让它在延绵不绝的时间长河里隆为高山，沉为沧海，碎成戈壁，蹍为流沙……

而莫高窟绵延1680米的山崖上，匠人高僧们用近两千年的时间来证明人类心智所能达到的极限。

气势恢宏的建筑，肃穆大气的彩塑，美轮美奂的壁画，卷帙浩繁的文书。在这片烈日灼烧着的土地上，一代代的能工巧匠、高僧宿儒接踵而来、前仆后继，将短暂而热烈的生命化作巧夺天工的艺术珍品。他们矗立于此，向上天阐述了虔诚、忠义和奉献，为世人留下了思想、历史和野望。

在这里，感受苍天、人类的伟大，感受个体、自己的渺小！再好不过。

对于旅游者而言，最欢喜的莫过于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体验陌生的生活，而常存的担心莫过于掉进被陌生的人设置的陌生的陷阱。

所谓“在家千日好，出门半日难”，如果出门远行，所见所遇之人都善良可亲，那是断然没有行路难的担心的。敦煌人的热情和善良，在我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就润物细无声的存在着。

在机场取车时，「神州租车」的小哥从头到尾面带的憨笑，将旅途的疲惫消解大半，交车时他不厌其烦的提醒我们，城里限速，一定不要超速，详细到哪一段限速多少，都说得清清楚楚。

在月牙小镇迷路时，骑自行车的小胖子给我们指路，走了很远回头，发现他还未离开，看见我回头看他，又冲着我喊了一遍路线。

卖瓜的老农给我们切瓜的间隙还不忘对我们表示欢迎，并推荐旅游景点……

大城必堵，小城必乱，是我多年来积攒的成见，但这种成见在敦煌被打破了。作为一个人口仅有20万的城市，敦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。步行、骑行、驾车的各行其道，互不干扰，甚至超车的都极少见。干净的街道上没有随意停放的摊铺、随风起舞的垃圾，甚至是北方城市常见的沙土都不见踪影。如果你在繁华的城市中心，经过一条仅数米宽的人行横道，发现十几个人在静静的等着绿灯时，不要诧异，这是这座小城的常态。

离开时，听当地的朋友讲，敦煌正在申请全国文明城市，我想：如果敦煌当不起“文明城市”这个称号，谁还能当的起呢？

敦煌，你该去见一见。